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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親吻 (1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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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作為女人都弄不定的問題,她不指望丁煜能比她會處理,想都不敢想。

卻說沈翼午後得召見入宮,姜黎看著他上馬車而去,自己便回到帳裏忐忑地等了半日。做什麽都沒多少心思,針紮了好幾遍手指,也就丟開不做躺著去了。

阿香看她心神不定,自然問她:“怎麽的了?”

那邊兒如意這會兒也不拿自己做外人,並問她:“聽說二爺進宮去了,是皇上召見,是麽?”

姜黎不想說話,便拿個枕頭把臉捂住,誰的話也不回。阿香和如意討了沒趣兒,也就自個兒一處做針線說話去了。阿香這會兒沒事便打趣如意,問她:“你當真不回去了?拿著人家的月錢,躲在咱們這裏自在。遲早一天被你家太太知道,到時看你怎麽收場!”

如意唉聲嘆氣,“早開始那會兒,我要是回去,說二爺不留我,還成。結果因為一時貪念,說了謊,這會兒只能圓下去了。我是真不想回去,跟你們在一起,比呆在宅子裏強,有吃有喝的,也自在。最重要的,跟你們在一起心裏踏實,我喜歡。”

阿香笑,“那你就呆著吧,等哪天呆膩了,就回去跟你們太太說,你家二爺膩了你了。你再求求阿離,讓她去沈將軍面前幫你知會一聲,讓他幫你圓個謊。”

如意聽著這主意好,便又去找姜黎說話,跟她說:“阿離姐姐,你能幫我這個忙麽?”

“嗯。”姜黎整個人都悶在枕頭下,出聲也是悶悶的。這話剛應完,帳門響動進來人,忽說:“沈將軍回來了,阿離你不去看看麽?”

(本章完)go

☆、58.請求

姜黎聽到這話,拿開臉上的枕頭丟在旁邊,便出帳篷往沈翼那處去了。到了那邊兒,打起帳門進去,便見得沈翼已經換下了走前穿的甲衣,這會兒正一身灰袍坐在案後吃茶。

姜黎端詳著他的表情樣子往案邊走過去,在蒲團上坐下來,才開口問:“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

“剛換完衣服坐下。”沈翼把手裏的茶杯擱到案面上,“說了一下午的話,口幹得很。”

姜黎看著他,半晌道:“皇上找你進宮做什麽?”

說起這個來,沈翼自己這會兒也還摸不著頭腦,表情奇奇怪怪的樣子,回一句:“下棋。”

“下棋?”姜黎眉梢挑了挑,不大能相信這話的真實性。朝中那麽多博學多才的文官,皇上卻都不召,而特特找他這個武將進去下棋?她瞧沈翼的表情不像在說謊,大約是自個兒也覺得奇怪,便不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,又問:“還有呢?”

沈翼這就把臉上的表情收了,笑著道:“說首輔孔大人的壞話。”

姜黎盯著沈翼,那眉梢又抖了抖。她看著沈翼笑,自己卻笑不出來,思考片刻,還是問了沈翼一句,“你沒騙我?”

“騙你做什麽?”沈翼又給自己倒茶吃,“還把朝中其他有權有勢的大人們,都說了一通。你是不知道,皇上怨氣頗重,跟那些個被人天天逼著學習四書五經練習琴棋書畫的小孩兒沒兩樣。在我面前一直絮叨,說朝中誰迂腐,誰嘴巴毒,誰腦子裏灌了水……”

姜黎越聽越覺得迷糊,聽他說完便不確定地問了句:“你確定……你見的是皇上?”

“那還能有假?”沈翼吃一口端在嘴邊的涼茶,“坐在文德殿裏,那麽些太監在外頭守著,還有侍衛把守。他要不是,能假冒皇上的名來傳我進宮?這豈不是殺頭的大罪?”

姜黎這就不懷疑了,忽松了口氣,“那他就沒跟你說別的了?”

沈翼放下茶杯來看著她,不回答她的話,忽問:“阿離,你在擔心什麽?”

姜黎看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,這會兒便忙掩飾了一下,“沒有擔心什麽,就是看你進宮去,心裏好奇,多問兩句。”

她在擔心什麽,她在擔心他越走越高的同時也會與她越走越遠。他的世界和天地在不斷擴大,站得也越來越高。而她呢,還是這軍營裏的一個最下等的女人。每日裏除了閑話家常,做些針線活計,營外河邊浣洗幾件衣服,再沒有其他的事情。他們之間的差距拉得越來越大,她心裏的不踏實情緒就越來越重。

閑下來的時候,她會不自覺地想,有一天沈翼或許會遇上比她更好的人,或許會拋棄她,也會想自己是不是會成為他的累贅,他的絆腳石。越想便越覺得無力,心底生出深深的自卑心理。原來,她以前持有的驕傲和自信,不過都是源於自己那時的地位,而不是因為自身真的強大。她以前有多麽驕蠻任性,這會兒大約就有多麽脆弱敏感。

沈翼看著她的眼睛,好像能明白她的心理,又好像不是十分明白。他把她拉進懷裏,輕聲哄她,“什麽都不要擔心,我會一直在你身邊。不管我去哪裏,都會帶上你,不會丟下你一個人。讓你不安心,大約還是我做得不夠好。”

姜黎在他懷裏搖頭,“你做得很好了,是我自己的問題。”

沈翼低頭看她,“那你跟我說,你在想什麽?”

姜黎擡起頭來,與他正臉相對,表情認真,“我只是覺得,我會越來越配不上你。”

沈翼擡手撫上她的後腦,順幾下她的頭發,“你是姜黎,不該有這樣的想法。你相信我,我會幫你擺脫現在的處境。你不是說,五殿下是被人陷害的麽?就算五殿下現在已經不在人世,但當年的事總還有知情的人活著,那麽就一定會水落石出。”

姜黎聽他說這話,從他懷裏直起身子來,看著他,“你還在查這件事?你不是說過麽,不做能力以外的事情。你幫我找著家人就行了,只要還能見著活著的家人一面,我這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,沒有別的奢望。我也不指望,誰能救她們於水火之中,這是我們的命……”

她心裏明明很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,偶爾與阿香去城裏的時候,也會有意無意探問兩句,可偏就不想要沈翼插手。沈翼自然知道她的心理,怕連累他,所以只讓他幫著尋找家人,卻不想他在暗中調查當年的事情。

然沈翼沒有收手的打算,也不管她這會兒說的話,只道:“你一直也沒告訴我,你是怎麽知道五殿下是被冤枉的?是不是,跟衛家人有關?”

姜黎聽他說出“衛家人”三個字,背後煞時掃過一片寒氣,忙道:“什麽衛家人?我們姜家根本沒有姓衛的親戚,我也不認識姓衛的什麽人。”

沈翼盯著她,目光沈靜,慢慢開口道:“當年謀反事發當晚,你爹被禁軍斬於刀下,五殿下被活捉軟禁,其他有些地位的而後也都沒了性命。其中唯有一人逃過了此劫,那就是大司馬陳銘。他在工部侍郎衛易德的幫助下逃出京城,再無下落。但也因此,衛家被卷入了這場事變中,獲了滿門抄斬。當時我們在西北的時候,軍營裏發配來一個姑娘,就是姓衛,是不是?因為那個姓衛的姑娘死前跟你說了一些話,所以你才心甘情願委身於我,想讓我帶你回京城。因為你想知道,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
姜黎聽著沈翼說出這話來,呼吸幾乎不能順暢。她聽著沈翼說完,手指扣在一處攥成死結。她偏也沒顯出什麽情緒來,只起身道:“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,我去夥房看看,晚飯好了沒。”轉了身子,往外走兩步,忽又停下步子來,開口道:“沈翼,就算為了我,也不要再往下查了。”

沈翼坐在案後,面色仍是十分沈靜,“就是為了你,所以我一定會查下去。”

姜黎的手指摳進掌心裏,甩袖回過身來,剛要說話,帳外忽有人要求見。這便把情緒和要說的話都壓下了,往沈翼旁側站過去。

沈翼出了聲讓外頭的人進來,那士兵面色慌張地進了帳,瞧見姜黎在,不知該不該開口說話。只等沈翼說了句,“沒事,有什麽直說就是。”

那士兵便吸了口氣,道:“將軍派出去辦事的三個人,死了兩個,只回來一個,現在傷情極重,在西邊的帳篷裏,沒法再來跟將軍稟報情況,讓將軍您抓緊過去。怕去遲了,話也留不下來。他現在撐著一口氣,怕撐不了多少時候。”

沈翼聽得這話,忙起身隨這士兵出帳篷。姜黎下意識覺得這事兒不是軍裏的事情,便也跟了過去。跟沈翼到了西邊那座帳篷裏一瞧,果有一人在榻上躺著,渾身都是傷,衣衫鞋襪都染了血。雖然敷了藥,但瞧著就是命不久矣的樣子。

剛才那個傳話的士兵停在了帳篷外,這帳篷便就她、沈翼和受傷的人三個,沈翼坐去床沿兒上,面色凝重道:“說吧。”

那人見著了沈翼,也不管這帳裏是不是還有其他人,便撐著最後的力氣道:“姜家發配出去的人都死了,只還有一個姑娘活著,之前在城西醉花樓,不久前被一個南方來的商客瞧上了,贖了出去帶走了。那個南方的商客是什麽人,醉花樓的老鴇也不清楚,我們也還沒能查出來。”

沈翼眉心微微蹙起,“路上遇到了什麽人,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?那兩個是怎麽死的?”

這人聽沈翼問話,躺著深喘了幾口氣,一副一口氣上不來就要死的樣子。他額頭上全是汗,微耷著眼皮看沈翼,“在去南方的途中,我們遇著一群行蹤詭異的人。也是誤打誤撞,讓我們找到了前大司馬陳銘,這一夥人也是在找他。我們先他們一步見到了陳銘,問出了一些當年的事情,在帶陳銘逃跑的途中,被那群人追殺,他們都死了,只剩我。”

“陳銘說了什麽?”沈翼已經無法再顧及這個人的傷勢,生怕他說著說著就斷氣,是以問得也急。

這人又喘了一口氣,說:“當年五殿下這邊出現了奸細,與三殿下那邊勾結,設下圈套讓五殿下以為三殿下那晚要謀反。五殿下與擁護自己的幾位權臣動兵入宮,為的是護駕,然卻中了三殿下的圈套,兵敗被擒。被擒後,又被三殿下誣告帶兵入宮造反,才有了後來的事情。”

沈翼順話又問:“五殿下這邊的奸細是誰?要殺陳銘的人又是誰派去的?”

這人合了合眼,喘氣也慢起來,搖了搖頭道:“不知道,陳銘也不知道。”

這就算把事情交代完了,沈翼眉心蹙得緊,最後還是問了句:“你回來,有沒有被人跟蹤?”

那人還是搖頭,“沒有,他們以為我也死了。”

沈翼這就放心下來,傳外頭的士兵進來照顧。自己起身要出帳篷的時候,才意識到姜黎一直在這裏聽著。他看她一眼,拉了她的手腕子出帳篷。一路上無有話說,拉著她回到自己的帳篷裏。姜黎腿腳是軟的,全憑他拉著走。

一直到了帳裏,她才微微反應過來,然後一把抱上沈翼的脖子,頭擱在他耳邊,啞聲開口道:“不要再查下去了。”

沈翼擡手抱住她,手撫在她後背上,以作撫慰:“你不想知道那個奸細是誰,不想皇上知道實情麽?”

剛才的話她都聽到了,也捋順了,姜黎使勁搖頭,“不想知道,我也不想平反,什麽都不想了。”說著抱著他的胳膊松了些,與他之間拉開些距離,看著他的眼睛,“你答應我,不要再查下去了。”

沈翼也看著她,就是遲遲不肯開口。姜黎看他這樣,心裏便越發著急起來,收回胳膊來抓著他的手,眼角微濕地看著他,吸吸鼻子,聲音裏有了哀求,“沈翼,你答應我好不好?我只想見我那個還活著的妹妹,其他的什麽都不想要。”

沈翼知道她在擔心什麽,卻還是擡起手來捧住她的半張臉,認真地說:“可我想把真相查出來,還你們姜家一個清白。”

“我不需要!”姜黎忽然狂躁起來,眼角越發生紅,而後一把打開他的手,“姜家更不需要你來還清白!人都死絕了,沒有活口,沒有證據,沒人會信你說的話!那群追殺大司馬的人,不是三殿下就是那個奸細派去的。但不管是誰,憑你沈翼,都鬥不過!”

沈翼看她起了情緒,不與她爭論,只忙把她按進懷裏,在她耳邊輕聲說:“你冷靜一點。”

姜黎根本冷靜不下來,她要推開沈翼卻推不動,只好就埋在他懷裏,一面控制不了眼角的眼淚流下來,一面哽咽道:“都死了,沈翼,我沒有親人了,那個妹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。就算找到了,我也帶不回來。如果你再有個三長兩短,我要怎麽辦?我又該怎麽去跟你爹娘交代……”

沈翼便把她抱得越發緊,在她耳邊安慰,“不要哭。”

姜黎根本不想哭,可還是很急,她拽著他腰間的袍布,仍是在他懷裏嘀咕,“你鬥不過他們的,沈翼,你答應我,收手吧,我求你了,我求你了……”

沈翼聽她說話,心頭陣痛,慢慢撫著她的後背,心裏思緒萬千,最後終於還是深吸了口氣,在她耳邊說了句:“我答應你。”

☆、59.詩青

那個帶傷回來的人,沒熬過當晚,便死在了軍營西頭的那座小帳篷裏。士兵們給他換上幹凈整潔的衣裳,體體面面地給拖出去埋了。有關於知道五殿下謀反事情的人,又只剩下姜黎和沈翼。姜黎躺在沈翼懷裏,一晚上都還在確定,“你答應了我,就不要騙我。”

沈翼撫著姜黎的頭發,耐心地答應她的每一遍問話。他沒有睡意,躺在榻上便多想一些。陳銘說五殿下這邊出了奸細,那個奸細有可能是誰。當晚只有陳銘一個人跑掉了,就算衛易德幫助他出城,那他是怎麽從宮裏跑掉的?難道說,奸細就是他自己?

千頭萬緒,不是當事人永遠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。沈翼躺在榻上舒口氣,瞧著姜黎也沒有睡意的樣子,便小聲問她:“沒發生那件事之前,是不是五殿下比三殿下更得皇上寵信?”

姜黎從他懷裏擡起頭來,在微弱的燭火光影裏看他的臉,“你怎麽還在想這個事情?”

“就是好奇。”沈翼動動身子,“我答應你不會再輕舉妄動,就一定會做到的。我手下人也不多,這會兒死了三個好的,損失有些大,不會再派人去冒險,你放心。朝中的勢力,我多了解一些,對以後也有好處。”

姜黎聽他這麽說,心裏放平下來,又把頭擱下來,枕在他肩頭上,“那時確實是五殿下更得皇上寵愛,朝中的大臣也多擁護五殿下。因為我姑姑是五殿下的皇妃,所以我跟他也有些接觸,他是個胸有大志的人。三殿下我不了解,但據說在朝中也有勢力。至於都有哪些勢力,我不知道。”

沈翼把手搭去她的肩膀上,想了想,又問:“現在首輔大人,會不會是三殿下的人?”

姜黎搖頭,“之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,不關心朝堂上的事情。這會兒,就更不知道了。皇上最忌諱結黨營私,便是三殿下的人,那明面兒上也不能叫人知道。”

沈翼吸了口氣,想著現今朝中的勢力自己還沒摸透,突然拿來問姜黎,自然是白問了。他自顧又揣度一氣,看姜黎還是沒有睡著,便又問她:“當年和你們姜家往來密切的,現在在朝中還好好的的,有麽?”

姜黎能聽懂他問這話的意思,大約就是捋一捋看當時的那個奸細到底可能是誰。能把五殿下和他爹姜青雲都套進去的,一定不是個簡單的角色。這會兒沈翼問起來,就讓她想起更深一層的事情來,自看著他道:“他們連陳銘都要追殺,一直沒有放手過,你覺得還會留著那個奸細在朝中享受地位榮華麽?”

沈翼沒想那麽多,不過隨口與她說話,這會兒聽她這麽說,便也看向了她。姜黎把手拿去墊在下巴下,抵著他的胸膛,看著他又道:“我之前確實去城裏打聽過一些,沒有哪個跟姜家親近的還留在朝堂上得重用的。當時沒什麽太多的想法,就是瞎打聽。但這會兒知道內情了,也就能猜出一二來。這一來,三殿下不可能要這樣的人,已經不忠不義了,誰還敢留在身邊?說不定,也被三殿下動用手段除掉了。不讓事情有一天敗露,這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。二來,皇上那時震怒,應該把與我姜家親近些的官員都拔幹凈了,不是罷官就是貶謫。所以,那些追殺大司馬的人,應該都是三殿下派去的。”

到底還是在意的,不在意不會想得這麽多。沈翼搭在她肩頭上的手揉了揉,半晌問她:“真的知道真相就好了麽?”

姜黎抿抿唇,側著擱下腦袋在他胸膛上,“嗯,其他的都不重要了。現在姜家已經沒有人了,平反了又有什麽用。為了我,搭上你,或者可能搭上更多,不值得。”

沈翼不應她的話,看燭火印在帳篷上跳動的光影,又把這事兒來回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。實在想不出來明晰的頭緒來,才閉上眼睛,慢慢存起睡意,睡下了。

次日醒來的時候,姜黎已經早他一些起了床。他下床趿上鞋,姜黎正兌好了水端進來,看著他道一句:“起來啦。”

沈翼應一聲,過去梳洗束發,而後與姜黎一起吃了早飯,一切都與平時沒什麽兩樣。他原本以為昨晚上的事情對姜黎會產生不好的影響,心情大約幾天都好不起來。然這會兒看起來,她卻是心情很好的樣子。

沈翼心裏有些生疑,吃罷了飯換衣裳的時候終於沒忍住問她:“有什麽開心的事麽?”

姜黎給她整理衣裳,說:“知道還有個妹妹活著,所以高興。”

所有的事情,換個角度看,大約就有了不同的樣子。沈翼以為姜黎會以為家裏的人都死了而又難過上幾天,然事實是,姜黎早覺得家裏都死了,這會兒卻知道有個妹妹還活著,所以重新看到了一些希望。這是同一件事情,卻是兩種全然不一樣的心情。

沈翼穿好衣服便去場地上練兵,這是每日都要做的事情。領頭兒的永遠不能犯懶,否則下頭的人也得染上一樣的習氣。練兵一日下來,到傍晚間得了閑,沈家今兒派了馬車來等在外頭。原是又到了該回家的日子,那馬車來接的如意,順便也是給他傳話。

本來如意要是能換成姜黎,那便是最歡喜圓滿的事。可是,這一時半會兒,如意是換不成姜黎的。所以沈翼不坐那馬車,都是騎馬回家。今晚梳洗罷換下衣裳來,與姜黎招呼了一聲,仍是要騎馬回去。姜黎便叫住了他,與他說:“你和如意一塊兒坐馬車回去罷,幫她圓個謊。”

“圓什麽謊?”沈翼不明白,他尋常也不與那丫頭有過多接觸。每回回去,他們也不同時在沈夫人面前出現。至於如意在沈夫人面前說了什麽話,他不關心,也不過問。心裏知道她不會在這時候壞他和姜黎的事,便沒什麽可往心上惦記的。

姜黎是記著如意讓她幫忙的事,這段時間和如意那丫頭處得也熟,自然也願意幫她,況且,幫她就是幫自己,便跟沈翼說:“她一直在我們這裏呆著,雖沒伺候你什麽,但幫我們做了不少事情。她每回回去都是扯的謊話,就怕哪一日被你娘戳破了,要倒黴。你便幫著圓合一下,到時她從軍營裏回去,就當是你膩了她,都有交代。”

沈翼這話聽得明白,其實如意每回回去說謊,幫的都是他和姜黎。因為如意一直在軍營裏呆著,沈夫人心裏就踏實,一直也就沒再做什麽其他的事情。便是每回回去,催婚的話都說得少了些,只問他:“如意伺候得周到麽?若不周到,叫雙喜也過去。”

遇到這種事情,沈翼拿如意當個擋箭牌,也就敷衍過去了。這會兒讓他幫著做戲,他自然也樂意,便沒推辭,應下姜黎的話,而後出軍營和如意一塊兒上馬車去。到了外頭,等如意先上了馬車去,姜黎便拉著他,又小聲囑咐,不放心道:“別假戲真做啊。”

沈翼看著她的樣子,笑出來,捏捏她的手,“你都把我想成什麽人了?”

姜黎嘟噥,“男人。”

沈翼越發想笑,這便又站著跟她保證了一遍。說罷了抱她一下,這才說了句“那我去了”,轉身往馬車上去。姜黎便就站在下頭看他上馬車,而後看著車夫打了鞭子驅著馬車離開營地,她才回去。

回到帳裏的時候阿香已經等著她了,胳膊上掛著兩件半新不舊的衣裳,送到她面前說:“沈將軍和如意回去了?那咱們也抓緊吧,你穿哪一件?”

姜黎看了看,一件墨綠色,一件藏青色,沒什麽揀頭,便隨便挑了一件。阿香與她分好了衣裳,自己也開始解衣衫換衣裳,說:“這是我能找來的頂好的了,大小差不多,穿完了還得給人還回去。還有靴子頂小的也大些,那雙新的還沒給人送過去,你先穿,我這也是借來的。還有兩頂平頭小樣,你待會兒挑一個,剩下的給我。”

姜黎拿白綾條兒裹住胸,把衣袍褲褂都穿上,又穿上那靴子來,束起頭發再挑了個平頭小樣戴著,也就收拾好了。原都是軍營裏找些個子小的人借來的幹凈衣裳,正合她們穿。

姜黎穿好了,一面整理衣襟一面送給阿香看,“像男人麽?”

阿香理自己的衣袖子,看她一眼,“不像,不夠糙。”

姜黎擡手摸摸自己的臉,“算了,誰也不會仔細看我們。”

這樣兩人就算收拾好了,腰包裏揣上銀子,結了伴兒從軍營後頭的小豁口裏出去,往城裏去。這會兒天已經有些微蒙蒙的暮色,阿香拽著姜黎的手腕子,問她:“你怎麽不跟沈將軍說呢?”

“我掐著日子呢,知道今晚他娘會叫人來請他回家。”姜黎仔細腳下,“我要是跟他說了,他肯定要跟著一起,或者根本不讓我去。這是我自己的事,不能總是什麽都讓他處理。他每天那麽多事,夠煩的了。再說這事兒,我自己去探問,更踏實些。”

阿香也睜大了眼睛看腳下,“也不知道蘇煙絡在醉花樓怎麽樣了,有日子不見了。別咱們到了那裏,她卻不在了,再撲個空。”

姜黎語氣平淡,“撲個空就當出去散散心,也沒什麽。倘或問別個能問出來些什麽來,也成。”

“只怕不容易。”阿香接她的話,“你不是說沈將軍派人去查了麽,都沒查出什麽來。憑咱們,更不成。”

姜黎不說那喪氣話,橫豎自己的事情自己得操心,不能什麽都往沈翼那裏一丟,就不管了。她這會兒能摸著路子去探問消息,自然就是要去的。兩人便這麽一路入了城門,又往城西找醉花樓去。京城裏酒館妓館都很多,稍停住腳周邊兒瞧瞧都能瞧見一個,不過是門廳富麗與否的差別。

那醉花樓是京城一等一的妓-館,找起來也不難,一路上隨便拉著個人問兩句,也便摸著道兒找到了。醉花樓建在一條小河邊,到了這晚上河面上點了蓮花燈,又幾步一個柱子,上頭都挑著各色花燈。往門廳裏瞧,亦是彩燈晃眼,處處都是好景致。那門外站著招攬客人的妓-女有兩排,各色的絹紗彩衣,和畫裏的神仙妃子沒什麽兩樣。

阿香沒見過這樣的場景,以前她也呆過妓館,那是小地方的小妓館,可沒有這樣的氣派。她有些看直了眼,只拉著姜黎的手腕子說:“真好看。”

姜黎清清嗓子,想著來找蘇煙絡一趟可真是不容易。她們都是按錢估價的人,不是說想見就能見的。這就拉著阿香往館子裏去,到了近前,那些濃妝艷抹女人們就擡手撩上來,扶著胳膊說著,“客官裏邊兒請。”

終歸是女人,姜黎和阿香都不是很自在,心裏不想在此地久留,便直接去找了妓館老鴇。這也不需要多少客氣話,姜黎上去就問她:“蘇煙絡蘇姑娘,這會兒方便接客麽?”

老鴇看了她和阿香一眼,瞧她們細皮嫩肉的,然穿的衣服卻不怎麽樣,也不知有錢沒錢,卻還是陪著笑臉道:“蘇姑娘這會兒正忙著呢,您二位要不看看別的姑娘。咱們這裏這麽多姑娘,也有比蘇姑娘好的。”

姜黎聽蘇煙絡在就放心了,只道:“那我們等會吧,她閑了麻煩你告訴我們一聲。”

老鴇臉上掛著笑,半晌道:“你們二位……要一個姑娘?”

姜黎和阿香原沒多想這個問題,這會兒聽老鴇這麽問,少不得還是硬著頭皮說是。那老鴇臉上的笑還是掛著,便又道:“要是這樣,可是要加錢的。一個人伺候兩個人,吃不消。錢少了,我們蘇姑娘可不接。”

這會兒就是做生意一樣的事,談攏了就成交,談不攏就一拍兩散。姜黎只想找蘇煙絡說幾句話,不想多生事端,自然順話應一句,“成。”

老鴇聽了滿意,這就去了,說:“你們先坐著吃杯茶,酒水點心都隨意。蘇姑娘那邊兒好了,我就來叫你們上去。”

姜黎應下話來,便與阿香找了個角落裏的桌子坐下來。酒水點心是不敢吃的,也就吃些茶。阿香吃著那茶,便開始感慨,“京城真是什麽都貴得嚇人,待會兒不知道那媽媽會要咱們多少錢。你說讓沈將軍知道,你拿著他的錢出來逛窯子,會不會打斷你的腿?”

姜黎端著茶杯放在鼻下聞了聞,看向阿香,“不會。”說罷了抿一口茶,又說:“錢是他給我的,還不是隨我怎麽花。逛窯子怎麽了,我又沒真做什麽。再說了,大夥兒都是一樣的人,怕什麽?”

阿香這就不跟她說了,趁著這機會只管四處看去,權當長見識了。看了一氣,吃了三五杯茶,嘴裏念叨著老鴇怎麽還不來叫她們。這又等了一氣,終於把人等來了。那老鴇扭著腰肢,看著姜黎和阿香說:“蘇姑娘那邊兒閑下來了,你們怎麽說,是過夜呢還是如何?”

姜黎把嗓音壓得沈一些,“我們就找蘇姑娘說會兒話。”

老鴇聽這話就不高興了,笑容僵在嘴角,半晌道:“吃茶說話,也成,一人收你們五兩銀子,總共十兩。時間不要太長,只給你們一柱香的時間。”

阿香一聽十兩銀子眼睛都瞪大了,她這輩子也沒見過十兩銀子,便不自覺出聲道:“太貴了吧?”

老鴇無所謂,“覺得貴可以付二兩銀子出去啊,不打緊。”

阿香結舌,“什麽二兩銀子?”

老鴇已經有些不想說話了,擡手指指桌子上的茶杯,而後道:“這不是你們鄉下那犄角旮旯的小酒館兒,沒打聽好,就進來吃酒看姑娘?”

阿香還要再說什麽,姜黎拉了她胳膊一下,她便只好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。這確實不是什麽等閑的地方,能在京城地界上開這麽大的妓館,幾乎什麽東西都是上乘的,那背後就一定有人。這種地方,進來了就要悶不吭聲被宰銀子,否則就不要進來。

姜黎不想生事,自然應老鴇的話,“兩個人,十兩,一炷香的時間,成的。”說著便伸手去腰包裏掏錢,阿香卻拉了她一把,這會兒道:“你一個人上去吧,我就不上去了。我出去外頭坐著,你出來了就去找我。這一炷香的時間,我可坐不起。”

說罷阿香就去了,留了姜黎一個人在裏頭。老鴇看這樣,也不為難姜黎,便道:“罷了,給五兩吧,話說完了就下來,別磨蹭。”

姜黎道謝,從身上掏了五兩銀子給她。這就跟在她屁股後面,往樓上去。老鴇帶她到蘇煙絡的房門外,伸手上去敲門,往裏頭說:“人給你帶來了,吃會茶就走。”

話音剛落,房門打開,便瞧見了蘇煙絡不大耐煩的臉。然看到姜黎那一刻,她楞了一下,而後便笑了,說:“是你啊!”

老鴇一瞧,原來認識,這又開始做順水人情,只道:“既然是舊相識,那就多坐會兒吧,你們聊,我這就下去了。”

蘇煙絡看著老鴇下樓去,便拉了姜黎進房間。臉上喜色鮮亮,看著她道:“你果然來看我了啊。”

姜黎隨她往桌邊坐去,“說來慚愧,沒有錢,真看不起你。”

蘇煙絡瞄她一眼,給她倒茶,端著茶杯往她手裏送,而後直截了當道:“說罷,找我什麽事兒?”

姜黎念著時間有限,也就不與她寒暄了,直接便說了來意,道:“我是有事才來的,聽說前些時候來了個南方商人,從你們這裏贖走了一個姑娘,你知道麽?”

“這個啊。”蘇煙絡在桌子邊坐下來,“這還是我來這裏之前的事情了,那會兒我們還在回京城的路上呢。怎麽,你來打聽這個做什麽?”

姜黎也無心吃茶,直接道:“我就是想打聽打聽,那個商人是哪裏的,姓什麽,叫什麽。”

蘇煙絡看向她,“這些我還真不知道,就知道他姓梁,都叫他梁大官人。這事兒叫姐妹們都羨慕,所以聽她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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